转移多师
曲词儿腔调急迟休错乱,弦点儿工尺高矮莫生疏。
字眼儿尖团平仄须清楚,指法儿粘扳揉扣要纯熟。
—洗俗斋《弦杖图》
回家后不久,刘兰芳考入辽阳县民间杂技团,做学员兼报幕员。那时多是“撂地儿”演出,大街上、操场上、卡车上,哪有空地儿,哪里人多,就在哪里演,跟头把式什么都演。刘兰芳除了报幕,还常在幕间垫场唱东北大鼓小段。她虽然身在杂技团,却仍然十分迷恋鼓曲艺术,只要有闲空儿,就跑到茶社听书学艺。
1959年秋天,刘兰芳常在辽阳“兴隆茶社”听杨呈田说书。杨呈田,河北武邑县人,1934年师从北京的关顺贵学唱单弦,后改唱西河大鼓,并在北京天桥一举成名,有“飞来凤”之美誉;1949年走穴到东北,1956年任鞍山曲艺团书曲队队长。有一次,杨呈田在茶社说《杨家将》,正说得起劲儿,忽见墙角下一位眉清目秀的小姑娘正听得入迷,心想自己说了一辈子的书,听众大都是些年过半百的“老字辈儿”,为何今天却来了位小姑娘?演出结束后杨呈田便问:“这个小女孩是谁?”茶馆的老板说:“她是东北大鼓演员刘茹莲的女儿,不但嗓子好,能说会唱,还唱得挺有味儿呢!”
当时,正值鞍山曲艺团招收学员,杨呈田便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刘兰芳,并在第二天拜访了她的母亲。母亲听后非常高兴,她想这样一来女儿就有了吃饭的地方,还能挣点儿钱添补家用,也能接受专业训练,学到更多的东西。刘兰芳当场为杨呈田演唱了东北大鼓小段《忆真妃》,她唱得高低有致,韵味十足,杨呈田击节叹赏,连说:“这丫头嗓子没底儿!”就这样,经过考核,刘兰芳顺利进入了鞍山曲艺团,成为该团唯一的东北大鼓学员。
当时,鞍山曲艺团教唱东北大鼓的老师叫孙慧文,她是知名的鼓曲演员,鞍山曲艺团的台柱子。起初,刘兰芳跟孙慧文学习并没有举行拜师仪式,主要是看演听唱。后来,孙慧文见刘兰芳天资聪慧,勤奋好学,便正式收她为徒,并按照门规,把她的名字改为“刘兰芳”。幽兰芳菲,一个艺名寄托了师傅对弟子的殷殷深情。
刘兰芳从孙慧文学了许多东北大鼓的传统长篇大书,如《三侠五义》、《三下南唐》、《小五义》《薛家将》等等。刘兰芳虚心学习孙老师的演唱艺术,无论声音、语气还是唱腔、音调的高低起伏,都惟妙惟肖。特别是“倒口”(语言模仿),学傻小子、山西人或南方人,刘兰芳都学得可以乱真。
当时,刘兰芳虽然读书不多,但是,在台下记“书梁子”(故事梗概),孙慧文说得再快,她都能记下来。当然,龙飞凤舞,好像天书,别人看不懂,只有她自己明白。与此同时,刘兰芳还向同团的盲人弦师阎春田学习东北大鼓唱腔和鼓板演奏技巧。在旧社会,艺人们为了生存与竞争,多是“宁舍一亩田,不把艺来传”,而阎老师对刘兰芳却像亲生父母,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技艺传授给她。她每天到阎老师家练鼓、遛段,演唱《孙氏祭江》、《马跳檀溪》等等,阎老师耐心纠正,步步指点,使她练就了一手好鼓板,唱得板头磁实,节奏分明。如今,每当刘兰芳回忆起这段学徒生涯,总是心潮起伏,感慨万千。她说:“阎老师是一位可畏可敬又可亲的好老师。他老人家不但为我伴奏,教我唱腔,还像严师一样督导我学习艺术,像慈父一样呵护我成长。我后来能‘穿梁子’(写故事梗概)、编书、写书,其中也有阎老师的功劳啊!”
此外,她也向同团的西河大鼓名家、赵派的创始人赵玉峰学唱西河大鼓的长篇大书。当时鞍山有六个茶社,生意都很红火,每个茶社都是三工书(三场演出),各种曲艺表演丰富多彩,有著名艺人杨田荣、张树岭、黄秉刚、石长岭、黄佩珠等等。刘兰芳轮番观摩,痴迷其中,乐此不疲,如同小鱼儿游进了民间艺术的海洋。这些都使刘兰芳开阔了艺术视野,拓宽了鼓曲路数,提高了表演技艺,达到了杜甫诗所说“转移多师是吾师”的境界。
古语说:“艰难困苦,玉汝于成。”自幼在艰苦环境下长大的刘兰芳,磨练了吃苦耐劳的品质。当时,学员月工资是17块,除需交团里2块服装费外,她每月总是拿出5块钱寄给母亲。团里的生活较艰苦,但她却毫不在意,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了钻研业务和观摩学习上。良好的天赋和勤奋努力,使刘兰芳很快就成为学员里的佼佼者。那时团里演出很少有学员参加,可刘兰芳在演出中不仅表演自己的“戏份儿”,还经常给人打“替工”,每次演出都受到热烈欢迎。逐渐地,刘兰芳在鞍山开始小有名气。